我说,这么说,他们认定你是1940年入党的了?
老头说,不,他们说我是1949年入党的。
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,几个人差点笑出了眼泪。
只有老头不笑,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们。
我们也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。
蔡老头真是个怪物。
就为到底是哪一年入党的问题,十几年来,他一直在上访。
本来,不管是1940年还是1949年入党的,他都享受离休待遇。
可是他固执得很,死认定自己是1940年入的党,十几年里,他跑广州跑北京,工资都倒贴进去了。
这一次,他去北京,是去找一个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。
蔡老头说,是真金,就不怕烈火烧。
我对他说,这么说,蔡老头,这一次你没有找到你那位战友?
不,找到了。
老头说,他也说我是1940年入的党,我确实是1940年入的党。
就是那一年,日本鬼子的炸弹炸伤了我的左腿。
老头说着就卷起他的裤腿,把那碗口大的疤指给我们看。
老头的固执劲又来了。
屋子里的几个人又都笑了起来。
按惯例,老头接下来会呈上他那一叠厚厚的材料。
那一叠材料里有上至中央下至村委会的公章,老头每到一个地方申诉,就一定叫人家盖上公章,明明那公章一点也不管用,可老头信它。
那一叠材料里,就有我亲自给他盖上的十九个公章。
我拿出公章来,准备给他盖上第二十个公章。
可这次老头没带材料来,见我们都笑,老头张开的嘴又闭上了。
我说,蔡老头呀,你这次来,到底想干什么呀?
老头搓搓手,说,嘿,我要干什么呀?突然又说,你们都是党员吧?
办公室里几个年轻小伙子打趣道,蔡老头,党员又有什么用呀?你还是先弄清自己是哪一年入党的吧。
老头激动起来了,满脸通红,牙齿咯咯地响。
他大声说,我告诉你,小子,我是1940年入党的,我是老党员了。
入党没用,干啥有用?你说说,你说说。
泡歌厅、搞腐败,这些就有用了吗?你们这些人,还是共产党员吗?
老头几乎要跳起来了。
他说,我这次去北京,我那位战友死了,他死了,我突然想开了,他干了一辈子革命,死了还将遗体捐献给国家,我还在哪一年入党的问题上争什么,我还算个共产党员吗?老头突然“啪”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。
清脆的一巴掌,像打在办公室每个人的脸上。
大家都不说话,老头脸色发紫,我脱下一件衣服,披在他身上。
我的心里,流着长长的泪。
(1)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,最恰当的两项是(5分)
小说善于运用环境描写,作品开篇的“下着细雨,天阴得有点发冷”就营造了一种沉重、压抑的氛围为后面蔡老头最终也没能证明自己1940年入党的悲剧奠定了伤感的基调。
这篇小说故事情节简单有趣,就是把一个场景生动地描绘出来,语言平实且生活化,通过语言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心理变化,富有感染力,叙述也条理清晰,特色鲜明。
小说采用了多种手法来塑造主人公形象。
通过对蔡老头的动作、语言和神态描写,以及其他形象的侧面烘托,准确传神地体现了蔡老头的心理活动和感情变化,从而使该形象更具感染力。